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仆从长叹一口气,道:“邵公子的病没治好,他夫人很伤心……前年,他夫人生了个儿子,老天作孽,竟然也有这病!邵夫人一头要照顾邵公子,一头还要照顾儿子,一辈子没了指望,月子里天天哭,没养好,后来听说着了一次风寒,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病情越来越重,一撒手走了,没几个月,那孩子也没了。邵公子一下子没了娘子和孩子,人就疯疯癫癫的,邵家人只好把他送到山上来。”
谢大爷听完,叹息不已,回头看一眼谢嘉琅,眉头皱得更紧。
谢嘉琅自幼患病,经历得多,早慧,能看懂父亲的眼神。
谢大爷觉得,他以后可能会和邵公子一样。
邵公子的病治不好,又添了疯病,邵家给名医一大笔钱,把他留在山上,除了仆人定期来山上送钱送衣物,没有人来探望他。
后来,谢嘉琅又见到一些和自己一样求医的病人。
那些病人有的孤身前来,有的是父母长辈、妻子陪同,陪同的人来历不同,身份不同,但是脸上都有一种很相似的神情。
焦灼,疲惫,麻木,愁苦。
谢嘉琅见过一个妇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,“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我摊上了这么一个废人,一辈子得照顾他,给他端屎端尿,伺候他到死,我前世一定是杀了人放了火,挖了别人家的祖坟,造了太多孽,才这么命苦,要还一世的债……”
周围的人都劝妇人,说她可怜,嫁了个病人,要辛苦操持家务,侍奉公婆,照顾叔叔小姑,拉扯孩子,还得顾着病人,就是铁打的人都承受不了,何况她一个妇人。
书房里清寂的幽暗中,谢嘉琅站起身,走到窗前,推开窗缝,目光望向对面黑魆魆的走廊。
屋中,谢蝉在安睡。
她不为自己拜佛求神,却坚持帮他求签。
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,却在每一次听见有人诋毁他时气鼓鼓地皱眉。
每一年,她准备写有吉祥字眼的花钱送给他,认真地念:“平平安安,事事顺遂。”
谢嘉琅曾坐在六叔面前,郑重地对六叔立下承诺,会好好照拂妹妹。
她那么好,应当一生顺遂平安,无忧无愁。
他许诺要带她去看山,看水,看大千世界……以兄长的身份。
谢嘉琅在黑暗中沉默伫立,所有绮思沉坠进心底深处。
他没有资格放纵自己。
即使是梦中。
*
天亮了。
谢嘉琅在院中练拳,身后响起窗扇打开的声音,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。
他没有回头。
“哥哥,你起来啦。”
他嗯一声,练完,回房换衣。
谢蝉梳洗好了,过来看他,踮起脚摸他额头,“昨天你喝醉了,今天难受吗?”
谢嘉琅摇头,“没事。”
“哥哥,酒可以喝一点,不过不要多喝。”
虽然谢蝉觉得谢嘉琅喝醉了很乖很好玩,但是宿醉伤身。冯老先生太爱玩了,总想看谢嘉琅发酒疯是什么模样,昨天罚了他很多酒。
“我知道。”
谢嘉琅低头看着摊开的书卷,他不会再给自己喝醉的机会。
辰时三刻,范家仆人敲响院门,范家这边的管事请谢蝉过去商量事情。
范尧亲自过来接谢蝉,请谢嘉琅同去,他们家的藏书很多。
谢嘉琅提着两卷书,摇头,他要带文宇去姜家请教冯老先生。
他对谢蝉道:“你去忙吧。”
谢蝉回屋换了身衣裳,辞别谢嘉琅,和范尧一起走出去。
青阳和伙计八卦:“范家三天两头来请九娘,都是为了他们家七公子!六爷说过,他选女婿,一定要九娘喜欢,要九娘能和女婿相处得来,范家人知道九娘的脾气,就找机会让七公子和九娘多见面!”
谢嘉琅站在门前,目送谢蝉和范尧并肩离开,范尧不知说了什么,逗得她轻笑。
*
谢蝉到了范家,进院问候范夫人,和范家小娘子厮见,说笑几句就告辞出来,和范家管事见面。
管事帮谢蝉挑了几家铺子,今天要带她去看。
范尧自告奋勇,要陪他们一起,“九娘初到京师,诸事不便,我正好闲着,想出去走走,就陪你们到处转转吧。”
谢蝉道:“七哥开年就要去国子监了,学业繁重,不敢多劳烦七哥。”
范尧笑道:“没事,节还没过完呢!四哥再三嘱咐我好好照应你,我可是在他跟前立了军令状的。”
“那让七哥受累了。”
管事领着他们去看那几家铺子,问谢蝉:“九娘怎么只买铺子?这次进京,像我们家这样,直接把货运过来,年后就开张,多省事?”
谢蝉笑着摇头:“江州那边就够我阿爹和我忙活了,顾不上这边。”
她深知京师脚下各